一東實驗室,有多久沒有大三的學生進去了呢?
匆匆穿上了實驗衣,才發現前幾天誤把默禱儀式聽成落髮儀式而緊繃的精神,早已消
失殆盡。解剖所的老師們都下來了,十數張解剖檯,看不清楚中間有什麼,穿著實驗衣的
同學們,直挺挺地在周圍。
白色,安靜,低溫。
打開了解剖櫃,不鏽鋼銀灰的金屬箱,映入眼簾的是被白布包裹著的大體老師。不知
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檯子上的老師,沒有了衣服的包覆,少了一點身高。
將白布掀開到胸口的同時,我的胸口,也緊了一下。頭側偏著,面容安詳,老師的年
紀,應該有一大把了。
「九十四學年度醫三解剖學......」吳老師劃開了簡短的開場,三十秒的默禱,從一
百多人的心中發出。我們沒有說,您也沒有說;我們想,而我們想您聽得見。
謝謝,謝謝,謝謝,我們會努力。
將白布完全撤離後,靜默的一生、一身。
分別將頭與四肢包住後,蓋住了腹部以下,淋上石碳酸水。十五個人,三十顆眼睛亮
著,要上課了,老師要上課了。不會說話,沒有言語,您的一身,就是最棒的身教,最完
整的教材。
不知道您是不是走過風雨,又將您的一生給了那些人的成長。最後的絢爛,如月暈般
曖曖溫和;像一片歷經四季的楓紅,輕輕飄向也將要洗盡鉛華的大地。
第一次總是有些不確定,有些慌亂。可能是不小心切斷的神經,可能是不小心剝離的
血管,也可能是不小心切掉了一小角的肌肉。低低的驚呼,翻書聲和詢問聲取代了一切。
您就像是一張華麗而複雜的地圖,我們摸索,然後繼續走。
分針很快轉了兩圈,蓋上肌肉,包上皮膚,披上白布,再灑一圈石碳酸水。男生們輕
抬起您的頭手腳,吸乾下面多餘的水漬。再用力搬起解剖檯,讓或是水或是福馬林的液體
流進排水孔。罩上了最後一層的防水布,關起了櫃子。
下課了。
白布下,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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