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pirit

總是在莫名的時候逞強，只要覺得無傷大雅不會妨礙到人
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撐過這一次，下一回一定免疫」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所以游泳的時候抽筋還是一邊踢著腿一邊伸展著腳筋(這真是太危險)
所以生理期痛到快要打滾死掉吞完心理層次比較有效的止痛藥有想看的刀還是去跟
所以越是不敢看的場面越是睜大眼睛，結束了也就忘記
所以在很久以前他說出我有女朋友時走著的那條路，每天重複走每天大哭然後迅速恢復

這是一種無法更改的反骨，漸漸快要變成難以改變的劣根性

倒沒有非常看得起自己，至少每回做出決定時都會暗暗掙扎一番
幹什麼對自己不好一點
出現此等般情形的機率不多，而我總是忘記前一回的記憶
如此罷了

在外科的最後一個星期，整型外科有著半天的安排是跟診
主任的教學診讓大家跟在身邊，看著一個又一個病人來來去去
在整外到是沒看到什麼美容手術，大部分是慢性傷口、燒傷病人、截肢、植皮等等
大的無法控制的傷口才會收住院
小小的皮膚潰瘍就在門診做處理

他是一個初診的糖尿病患者，大腿上有著一塊已經三個多星期沒有癒合的傷口
老師先幫他處理，等幾個星期後若沒有改善再進行植皮
已經二十多天的創傷上有著乾掉混著黏稠的膿包，以及幾個新長出的小肉芽
要先把這些清掉，才可以讓底下健康的組織長得漂亮健康
小刮刀和小剪拿著，老師開始幫著他清理傷口

刮去的膿包底層流出紅亮亮的血才能停止，拿著的小剪一個一個挑起傷口內的肉芽
我一邊看著老師的步驟，一邊看著病人因為疼痛而緊繃的臉頰
三十幾歲的男生，不停深呼吸喘口氣，飄開的眼神裡帶著滿溢的淚水
好痛好痛，我想著，真的很痛很痛
不忍心再看下去，但撐過這一次以後就可以免疫的念頭同時升起
撐過這一次，學習接受病人的痛苦表情，以後我就一定不再害怕如此的場合

然後在盯著老師拿著剪刀的視野下，如同馬賽克一樣的小黑格漸漸覆蓋了我的視力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站直身，一邊大口吸著氣一邊又怕太劇烈的後果轉為過度換氣
慢慢往小魚身後移動，想要靠著桌子撐一下
當成功地離開老師身邊的危險距離之後，我就完全地失去了意識

再起來，是聽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小魚的叫聲
然後我正坐在地上

診間頓時出現了騷動，護長忙著叫同學帶我到後面
小魚拉著已經醒來不停說著沒事沒事的我到床上躺著
因為緊張而分泌的腎上腺素撐起也嚇了一跳的自己
迅速坐起來，忙不迭地跟大家道歉

而我是真的真的，無敵懊惱

對不起老師、對不起病人、對不起小魚、對不起護長、對不起同組的其他成員
對不起打亂的診間秩序
怎麼了你怎麼了，護長直直問

我覺得，他真的很痛
沒想到換來護長的莞爾一笑
他真的很痛，我說

沒有撐過去，反倒是短暫地中斷了門診的腳步

或許有一天我可以面不改色地做著這樣的事，不讓苦痛影響當下的工作
但這次彷彿是痛了他的痛的經驗，一輩子一整個人生，都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