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pirit

恍神的理由可以很多
睡不飽、心不在焉、沒有興趣、不知道對方要表達什麼、心中還有懸而未解之事
而那天，我睡得夠、精神飽滿、聽得懂也專注地投入
因為只有如此的強迫，才可以避免自己恍神

離開內科也已經好一段時間，當初幾個一起照顧的病人
有的已經出了院，有的持續治療中
每隔一陣子，醫院裡的連線系統總可以告知我他們的狀況
無論是門診追蹤或是又住院處理了那些事
看到當初離開時還未解決的狀況找到了合宜的處理方式，或許病人根本不記得我
總還是有一股「啊又進到下一個階段」的感覺

然後那天跟在前一梯的同學聊起一位都認識的病患
事實上我並沒有真正地照顧他，只是偶爾幫同學留意他的情形，或是跟著老師每天巡房看見
電腦上輸入名字和病歷號後，是怎樣也沒有想到的呈現
死亡

死亡

年輕的夫婦，急性肝炎等待移植
我想起他每天都來醫院探視的年輕太太，瘦瘦小小的身形，不長的頭髮綁成在半腦勺馬尾
漂亮清秀的臉孔和大眼睛總是在老師和先生之間擺盪
話不多，微微點著的頭連帶著稍稍跳動的髮束
我想起他黃成一片的身形，總說著今天有好一點的報告
壯碩的體型還沒來得及被病痛折磨成想像中的枯槁
或是半靠著或是斜躺在單人床沙發上
通常拉上的窗簾把斜曬進病房的日光泫成夕陽躺在海面上的暖黃
於是你會覺得一整片的膽紅素累積了整間房的昏
我想起他們很少在大家面前露出憂心的樣子
我想起那部靠著床邊深靛色的嬰兒車

他不是我的誰
只是那天看著電腦螢幕的發愣，以及晚上回到宿舍後被一股煩躁感壓住的悶

死亡總是很招搖，因為我們永遠無法改變電腦螢幕上如此的顯示
日復一日幫病人抽著的血，拍出的影醫核醫報告
再怎麼不正常、再怎樣有新發現、再如何看見預期之外的東西
總是可以有一些方法去試圖更改這個狀況
總是可以再走到床邊去聽一聽、看一看、摸一摸、問一問
我們依賴病人的好轉、病人依賴醫師的處置
家屬依著病人、病患依著家屬

直到死亡招搖來臨
我們只能接受，不能再對生命有所改變
找到了方法，之後的人的病情依著這次的結果而有了不同的處置
不是你的，不是已經被宣判死亡的你的

結束一段感情的相依、開啟另一段前後的相依

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