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pirit

在家中無聊的時刻，沒事做到插上隨身碟隨意地看看之前抓下來的一大堆投影片
翻翻看看一張一張無意識地按下去
到也沒有真的想要找到或學習什麼，就只是像在填滿時間一般地無意識

看到一系列之前抓下來留存的MRI照片檔案
又讓我無可遏止地想起那個女生，那個十二歲出頭的女生
以及在那時候學會的，特殊呼吸聲

大五的時候在小兒科，一週換一個course
常常是這個病房還沒有待熟，就又要換到下一個新的地方
對病房中的患者們更不用說是了解了，光是要記得二十二間病房裡三四十個病人哪些應該要好好學的都談不上
比起走馬看花好上一些，但要在老師們巡房之時能夠跟上節拍
好像還沒有成功過
為什麼會記住這個十二歲出頭的女生，慚愧地說應該是從她的影像學檢查開始
老師剛好開啟電腦的影像系統要看看這個從外院收進來病人的片子
輸入病歷號碼之後呈現的畫面倒是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好一下
這是什麼怪異的畫面
半個腦，我看到的只有半個腦
偌大的頭殼裡空空洞洞的好大一片，什麼東西都沒有
本來應該分成左右各一的大腦半球，只剩下右邊有著還稱得上是腦組織的東西
左半邊不知是被擠壓到右半邊去，亦或因著什麼原因萎縮消失了在當下不得而知
她因為突發的肢體麻痺而就醫，我們所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個心驚膽跳的畫面

當時的她住在兒童一般病房，於是我們就跟著老師天天看著她
影像學發現腦中有幾的動脈瘤，在深處的腦中
已經出過了幾次血，腦中有深深淺淺之前留下的痕跡
因為是第一次到我們醫院來，之前的詳細治療也只能從出院並摘上得知ㄧ些
而這次的位置過於深層
動不了也無法動，住院幾天後情況到是慢慢好起來
我還記得曾經看過她坐起看電視跟爸媽說話的樣子
當時還很佩服生命可以找到出路這句話，看妹妹說話行動的樣子雖然不是完全順利
但要和幾乎空掉一半的腦袋畫上連結，也只能大呼不可思議

一個星期之後我們離開到了下一個病房，這件事也慢慢被擱置
總還記著他，只是沒辦法再跟著老師每天每天地看她
離開前樂觀地想著，她應該又會好起來然後出院吧--如果動脈瘤的問題可以解決的話

小兒加護病房使我們也會到達的一站
在那裡我們很幸運地遇上一位熱心教學的學姊，會帶著我們看病人解釋，也會丟出作業要我們回去想一想然後隔天一起討論
兒加護病房中不多的病床以及流動率相對比較慢的病床，也讓我們對於病人的情況比較容易上手和熟悉
一床一床地看過，對於第一床的患者感到相對熟悉
然後才驚覺她就是之前在一般病房裡看到的妹妹

一下子增厚好多的病歷記載的很詳細
然後我得知她為什麼會下到加護病房的過程
以及在第一頁清楚可見的放棄急救同意書
加上在床頭輕輕唱誦著的阿彌佗佛錄音帶聲，源源不絕聲聲響響繚繞於耳
二十四小時未曾間斷過
還有妹妹那已經轉變的呼吸聲，很用力，很深沉，好似要吸盡在她身旁所有的氧氣分子
速度不快，慢慢的，但是很難忽略

回到宿舍後跟雯倩提起她，「妳知道這個呼吸音代表什麼意思嗎？」她問到
「這是末期病人的呼吸聲，妳要記住」
末期了嗎？這是她末期的聲音了嗎？

那是我聽見這個聲音的最後一天，隔天早上回到了醫院，一號床的位置就已經換了人住
那個聲音我再也沒有忘記過，到了將近一年之後的現在
打開了妹妹的MRI照片之時還是會想起那樣子的呼吸聲

很用力，很深沉，她緊閉的雙眼和動也不動的身軀表達不出什麼
這個呼吸聲像在提醒世界還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一般
不是靠會發出滴滴答答聲音的機器
是她自己提醒世界的聲音
這個聲音停掉之後，會先還剩下悠悠然的誦經錄音機聲
然後一切停止，等到重新接上下一個病人身體的機器觀測聲

然後我也學會了這樣子的呼吸聲
妹妹敎我的，在我聽遍好多網站都學不上來不夠傳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