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pirit

當了intern之候，變的特別愛哭了起來
跟原本自己的樣子差好多，都要不認得哭哭啼啼的自己

最近在血液腫瘤科的病房
總覺得這裡的病人好脆弱，隨便一場感染就有可能奪走他們的生命
反反覆覆三四星期就住院一次
在這裡的，通通都是好久好久的病友

那天接了一個病人，是新診斷出的淋巴癌
像媽媽一樣的年紀，因為開了刀所以發現肚子裡的腫塊
要住院做進一步的檢查和化療
她的身材瘦瘦的，很長很黑的頭髮
身邊總是環繞著妹妹們和女兒
住院之後要先做電腦斷層，看看除了肚子裡的淋巴結之外，身上有沒有除了其他的地方有
然後是一天的化療，接著就可以出院，回到家裡休息

因為做電腦斷層要打顯影劑的關係，我們會幫病人在手上打軟針
軟針可以留置三天，到期了再打另外一支
做完檢查後因為一直不高的白血球數目，所以要開始打化療的日期被迫延後了一天
阿姨在我每次去看她的時候都笑笑的
總是叫我要多吃點，多回去休息，為什麼還不下班

終於到了可以開始化療的那天，在化療之前會先確認原本在手上的軟針是不是還通順，是不是有回血
阿姨的血管不好打，當初找的時候也找了好一陣子才打上
打上之後阿姨還說妳很棒，我的血管不好找
打化療的那天剛好是第三天，再晚一天就要再換一次軟針了
看看仍然有回血，於是就開始打藥了

滴完了1000cc的生理食鹽水當緩衝之後，就要開始打化療藥了
仍然很順的針，把化療藥一滴一滴注射到阿姨的體內
在那包化療藥快要滴完之際，阿姨按了床頭的鈴，說藥露出來了

在針頭的附近腫了一小片，大約是五公分乘上二點五公分的面積
一點點粉紅，還有一點點突起
當下整個護理站都緊張了起來，紛紛拿出了冰袋和解藥幫阿姨敷上
在另外一個地方重新打上軟針，剩下的藥還是要繼續打完
打了電話跟學長和老師報備過之後，我還是心情很差
化療藥得毒性很強，週邊的組織輕則會發炎，還曾經有重到要請整型外科醫師來幫忙清創的地步
我一邊想著阿姨不知道會嚴重到什麼地不，一方面想著怎麼會這樣，當初打的時候不是順順的好好的嗎
一開始的藥也很快就滴完了，一直到了化療的藥才出事

就這樣，每兩三個小時我就跑到阿姨的床邊，看看她痛不痛或是有沒有新的變化
一直到了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後一陣空寂
把書包往桌上一丟，我就失去元氣地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
昏昏沉沉睡著之後，又再過了一會兒之後醒來
打了電話回護理站問問有沒有新的變化，上網查查阿姨有沒有因為痛要止痛藥來吃
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猜想的我一下子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這樣嗚嗚的大哭了起來

只要一想到阿姨可能嚴重到要清創，或是因為這樣子要多住好久的醫院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被一股很深很深的自責所淹沒
我想著原本只需要住院一天就可以打完的化療
想著阿姨對我說被我照顧真好
想到阿姨曾經受過的折磨，以及那些她不輕易提起的過往
就仿佛是心頭上插了一把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隔天一大早又回到了醫院，看看阿姨的手
紅腫都消退了，也還沒有痛起來
化療藥外滲之後的觀察期是一到兩天，有症狀出現也會是在這些日子附近
阿姨過了一晚上還沒有痛起來，我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就這樣，一天又過了一天，阿姨的手沒有腫，也沒有痛
老師終於說可以出院了

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些，可是那些曾經留下過的擔心和焦慮
以及那些自責和難過
一輩子都無法抹滅